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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轮中岁月的句点(十八)

2019-03-20 00:00

84年末,正是刘文文高考冲刺的时候。

常涛也来到了一中补习,期末多少考个分数,技校招干不敢想,跟刘不的想法一样,能够招工就好。看到常涛从阴影中走了出来,刘文文感到由衷的高兴。

荣德文已经给刘不写了四封信,刘不一封都没有回,第五封信荣德文直接写给了刘文文,焦急地询问刘不怎么了,为什么不回他的信。

刘文文把信给刘不看了,刘不怒而喝斥:“他就是有病。”

刘文文说:“刘不,不回信是你的不对,干嘛还骂人家有病!”

刘不说:“我一天忙得要死,哪有时间给他回信。”

刘文文反唇相讥:“你真的很忙吗,刘不?你要很忙的话,为什么老是说无聊,为什么老是埋怨我只顾着复习,没有时间陪你?”

刘不火了。

刘不恼羞成怒。

她说:“刘文文,因为我贱,所以我成天就寻思和你在一起。”

刘文文也意识到话有点过,于是他说:“我的意思是说,其实你有时间给荣德文回信。”

刘不说:“回不回是我的事,用不着你来操心。”

刘文文说:“刘不,你讲不讲道理?”

刘不说:“你认为我不讲道理,我就不讲道理。”

刘文文没料到她竟是这样蛮横无理,一恼,走了。

一连几天,俩人都没有说话。不遇见还好,要是迎面碰上,各自把头扭往一边,怎么看都觉得别扭。

常涛笑话他们,说他们孩子气。

刘不说:“常涛,他竟然讽刺我,说我成天寻思跟他在一起。我成什么了?贱女人?”

常涛正色道:“刘不,你们的事有些不对味,别忘了,你有你的荣德文。”

刘不说:“常涛,别跟我提荣德文。”

刘不说这话的时候刘文文正躺在床上,难受得还不如死了的好。他患了肠胃性感冒,上吐下泻不算完,身体忽热忽冷,又是喷嚏又是鼻涕,不时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,一连串组合拳下来,折磨得他痛不欲主。

刘文文生病的事是黎光法告诉刘不的,尽管他不赞同刘文文和她相处。

很多人都和黎光法一样,认为刘不是刘文文的女朋友。

刘不知道后瞬间心就软了。

她来到刘文文床边,刘文文正在发冷,颤栗得像一只将死的鸡,他的神智已然有些模糊,疑惑地问:“你是谁?”

刘不说:“我,刘不。”

刘文文眼泪流了出来,他说:“刘不,我要死了。”

刘不柔声说:“死不了的刘文文。来,起来,我陪你去医院打针。”

刘文文说:“我没有力气起床。而且我也没有钱。”

刘不说:“钱我有。但你得起床,我没有力气背得动你。”

走在路上刘文文依旧抖得像筛糠,心急火燎的刘不不再顾及什么,紧紧地抱住他,想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温暖。刘不柔软的躯体让刘文文想起姚红卫来,就着难受,他率性地流出眼泪。

刘不笑话他说:“一个男人,不可以这么脆弱。”

刘文文说:“刘不,我想姚红卫。”

在一瞬间刘不有了丢开他不管的冲动,她委屈地对他说:“刘文文,现在陪你的人是我,你心里想着别的女人对我不公平。”

刘文文叹息一声说:“我想你没有用,你是我哥们的女朋友。”

刘不心里竟是莫名地一疼!上天何以如此安排,既然注定要遇上他刘文文,就不该有荣德文,有那四十九朵妖精花!

来到医院、挂上吊瓶后刘文文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,醒来后发现刘不紧紧握着他的手。刘文文想要抽回,刘不说:“你别动,你的手冰凉,让我帮你捂着。”

刘文文心头一热,哽噎了一声:“刘不。”

这一声哽噎也叫刘不心头一热,缱缱绻绻四目相对,竟然就移不开了!

刘不不喜欢吃肉。

不喜欢吃肉的刘不却总是打肉。

打了肉的刘不又总是嫌肉太腻,总是把肉扒到刘文文的碗里。

每当她把肉往刘文文碗里扒的时候刘文文总要爱怜地说她:“刘不,既然不吃你就别打,打了又不吃算怎么回事。”

刘不柔柔一笑说:“打的时候想吃,现在突然又不想了。”

有一天刘文文对她说:“刘不,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思,这肉你是专门为我打的。你不直接给我打,是免省得别人说我、在吃女人的饭。”

刘不红了脸,她吐了吐舌头说:“好聪明,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

刘文文说、声音温柔、而又夹杂着浅浅的忧愁:“刘不,我们这样、真的好么?”

红着脸的刘不、浅浅地迎视刘文文的目光,幽幽地说:“我才不管别人怎样说,我愿意。”

说完这话的刘不心里蓦然一荡,她痴痴地想,要是有那么一天,可以对他说我愿意,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幸福!

这天下午,当俩人头抵着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,荣德文脸色铁青,不声不响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荣德文听说了,刘不和刘文文走得很近、很近。

听说这事的荣德文苦涩地笑了,他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,这个错误的性质相当于把鱼托付给猫来照顾。

因为激动,荣德文有点语无伦次,他说:“你们真龌龊,这对狗男女,干的什么好事。”

刘不一听就急了,她说:“荣德文,你讲什么屁话。”

刘文文性本孤傲,如果荣德文冷静地询问,他还会解释几句,说他和刘不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。荣德文这么一骂,他干脆连话都懒得说。

荣德文说:“刘文文,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,你不懂么?”

刘文文心虚了。

然而,心虚的刘文文从来不会坦坦荡荡地认错,于是他冷冷地说:“荣德文,从你抱住我让朱老五打、打到我休克那天起,你认为,我们还能是朋友么?”

荣德文喟叹。

喟叹完的荣德文问:“刘文文,这就是你的报复?”

还不等刘文文回话,神色一直慌乱的刘不突然开口说:“荣德文,这不关刘文文的事,我们两个好,是我先向他提出来的,不关他的事,要骂你就来骂我。”

刘文文愕然地看向刘不,心里暗骂:刘不,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!

荣德文没料到刘不来得这么直接,就连分辩都不想分辩一句,顿时就面如死灰,心口如刀绞般疼痛!

既然吐了口,刘不干脆一戳到底:“荣德文,是我不要脸,是我缠着要和他好的,但他一直就没有明确答应我,所以这不关他的事。但我也要明确地告诉你,就算他不喜欢我,我也要说,荣德文,我爱上他了。”

在没有荣德文的四十九朵妖精花之前,刘不以为爱的人是她的青梅竹马。遇到了荣德文,四十九天四十九朵妖精花,让她觉得那是天底下最浪漫的事,她爱的人又变成了荣德文。她真的说不出,浅浅淡淡、孤孤冷冷的刘文文有什么吸引她,要命的是,浅浅淡淡、孤孤冷冷的刘文文平凡得要命,却每个点滴都在吸引着她,那忧郁的眼神,那温柔的浅笑,听她唱歌时那掩饰不住的意乱情迷…渐渐的,荣德文的存在,反而成了她心里的一道埂。

说得清的,不是纯粹的爱情,说不清的,那才是真正的爱!

对刘文文的情感一直压在心里不敢说,堵得难受!现在,说了、坦白了,一切全都解脱了!

而荣德文的内心,正在忍受刀割般的痛楚。

他强忍着不让泪水进入眼眶,他不想在刘文文面前哭,他想表现出他对这事无所谓。但他做不到,微微颤抖的身体,暴露出他内心的痛苦。

他说:“刘不,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。”

刘不说:“对不起,荣德文。但我、只能说我的真心话。”

荣德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再次下了又要涌出的泪水,他轻声骂了一句:“刘不,你是个妓女!”

刘不冷笑,嘴角却在颤栗!

刘文文看见,她在咬自己的下嘴唇,毫无疑问,她在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!

荣德文走了,留下了一个永远刻在刘文文记忆里、伤痛得直不起腰、挺不起胸的背影。

荣德文走了,刘不哭了,她无声抽搐、剧烈发抖…

刘文文说:“刘不,你不应该跟荣德文这么说。”

刘不蓦然抬起头,美丽的大眼直视着他,她哀怨地说:“刘文文,你还是不是男人!”

刘文文一下就呆住了,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!

是男人,就不该抢自己兄弟的女朋友!是男人,就不该让一个女人为自己受委屈!那么,究竟是该让朋友哭呢?还是该让女人哭?

看着刘不离去的背影,刘文文吸了吸鼻子,悲伤地暗骂了一句:丢你老mu,老子为什么要是男人!

在一个漆黑的、有风、更有雨的夜里,刘文文畏缩地躲在刘不细花的雨伞下,陪着她在风雨里漫步。阴郁的刘不、阴郁地问:“刘文文,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,是吗?”

刘不的阴郁刺痛了刘文文,迟疑片刻,他走出刘不细花的雨伞,张开双臂、仰起头,让雨落在他的面孔,然后,他直视着刘不。

直视着刘不的刘文文说:“刘不,我是没有喜欢过你。”

刘不的心,凉了!

刘文文接着说:“我走近你接近你,我对你好,那都是应荣德文所托。那天在电影院,我走进了你细花的雨伞,在雨里,我意乱情迷,我搂住了你,你的温暖温暖着我,从那一刻起,我就明白,刘不,我对你的感觉,那一定不是喜欢,我想搂你,抱你,亲你,牵你的手走遍世界,所以我知道,那一定不是喜欢。那一天,你细花的雨伞遮住我,你对我说,即便不能和你并肩走,也要走在你的周围,刘不,从那一刻起,我就越过了喜欢,直接爱上了你!”

刘不呆了片刻,然后,她蹲了下去,蹲在地上、怀抱着雨伞,她哭了,她无声抽搐,抽搐得、像个孩子!

刘文文这一生,讨厌雨,却又是那么的感念雨!他生命里匆匆过往的爱情,节点,都发生在雨里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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