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时间善待她

这几年你已渐渐的听不清楚，这几年你已慢慢的走不动路。你总是一人坐在那石台上，看那午后阳光的孤独。

曾经你是我眼中的大树，曾经你是我生活的全部。我只会伸出双手向你索取，让皱纹爬满你的皮肤。

我已经长大了不哭了会飞了，不再留恋你温暖的怀抱了。可你却弯了腰驼了背白了发，回忆过去总有说不完的话。我已经坚强了懂事了会爱了，不再需要你每天都呵护了。可你的眼花了耳背了没了牙，我该用什么将你报答。

现在常常不在你身边，却总是将你挂念。一生都还不了你的爱，有你的地方才是，我家。

——《外婆》

1

在我的记忆中，陪伴我最多的，便是外婆。在我看来有外婆的地方就是家。

我考上了一所离家较远的学校，车程也差不多要四五个小时。外婆年纪大了，没办法像小时候一样，我走到哪里，她就跟到哪里。

离开家的那天，外婆坐在家门口的窗台上。

我提着行李从她面前经过。对她笑道：“外婆，我走了哟!”

她突然拉住我，对我说：“幺妹，我不能陪你过去了，你还是要自己照顾自己，冷了要记得穿衣服，你身体从小就不好，好好照顾自己，饿了就要吃东西，哪有说女孩子这么早就要减肥的，没钱了叫你妈妈给你，吃的钱还是不能省……”她像是要把这几年的话一起说完一般。说着说着，她开始呜咽，我有些不知所措，手忙脚乱地去给她擦眼泪。

外婆用手死死的捂着脸，可泪水还是从她的指缝间流出。她就这么坐着，我可以轻易地看到她发上被覆盖的寒霜。原来岁月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烙印。我心疼的摸摸发上已经数不清的银丝，看着她抖动得厉害的肩膀，到最后竟然也开始哭了起来。

“你这一走，我又是一个人了。下次回来也不晓得是多久了……”外婆声音晃动得厉害。

外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，暖暖的。

外婆也终于抬起头，伸出手帮我擦了擦眼泪，然后将我使劲往门外推。“你快走啊，车要来不及了，你走吧!”说着，她的泪水又开始流淌，像小溪一样，蜿蜒在她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中。我刚想走过去，她突然严厉起来，叫我快走!但眼里的慈爱，怎么挡也挡不住。

我叹了口气，朝门口走去。外婆突然哽咽着对我说：“你……一定要常给我打电话……”我用力的点点头，说一定会的。

关上门那一瞬，门缝里外婆又开始掩面哭泣，像个被抛弃的孩子，独自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哭泣，默默的抚平心里的哀伤。

明明还是夏季，我却感受到空气里一丝冰凉，凉到了心尖儿。

2

小时候，与其说我不是一个安静的美女子，还不如说我就像一个假小子。芭比娃娃对我来说诱惑不大，但如果是奥特曼系列那恐怕我早已经沦陷。但外婆不喜欢让我看这些，她会把碟片藏起来。可我总是能够很快的找到。我还很喜欢调皮捣蛋，也就是因为我有一次的恶作剧，加重了外婆的身体负担。

外婆蹲在正在电视机柜子前找着什么东西，我站在她的身后。“幺妹儿，去帮我搬个小板凳来。”我小跑着搬来了小凳子放在她背后，在她即将坐下的时候，我把凳子移开了。外婆瘫坐在地上，动弹不得，我想拉她起来，六岁的我还没有多大力气。外婆痛苦的瘫坐在地上呻吟，我知道外婆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。我有些害怕的发抖，我颤抖着给爸爸打电话。他匆匆地下了楼，进屋将外婆扶到了沙发上躺着。那一刻，我承认我怕了，我怕会因为我，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。我多想过去看看外婆，但我竟然没有勇气，只能跑回房间里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。

“幺妹儿，莫(在家乡方言里就是不要的意思)哭了，我又没有怪你，只是以后不允许开这种玩笑了。”外婆的声音不大不小，正好透过墙壁穿入我的耳中，听起来没有了平日里的精神。我心里的愧疚渐渐的浸透了我的心……

愿时间善待她。

3

外婆是个爱干净的人。

家里也请过几个钟点工，但外婆所要求的完美还是无人能及，最后还是由她亲自上阵。

她没事就喜欢这里擦擦哪里拖一拖，我也总是在和她说，我说：“外婆，你平时没事就出去打打牌，散散步。不要太劳累了，清洁一个星期打扫一次嘛!”

“你说的容易，你来帮我做?”外婆也总是没好气的说道。我也只是嘻嘻一笑。家里总是一尘不染，瓷砖反射出来的光，简直可以闪瞎我的眼。小时候的我，喜欢玩玩具，然后将家里弄得一团糟。各个角落都遍布了我的大大小小的玩偶，积木。这时候的外婆也总是喜欢念叨我：“你看你，怎么教不会，玩了东西要把它放回原处，这样到处乱扔，你让我怎么打扫清洁……”那时候我总是抱怨外婆的没完没了，也总是敷衍地答应几声。用外婆的话来说就是，积极认错，但坚决不改。

上次回家的时候，一进家门就看到外婆还在拖地，一会儿又拿抹布擦着沙发，我走过去想帮帮她，她却说：“自己去休息，我来就好，我做习惯了，都十几二十年了，这一会儿还没有什么问题。”多么平常的一句话啊，听起来却那么让我心痛。当外婆颤颤巍巍地想站上一把椅子上去抹窗户时，我坐不住了，连忙跑过去拿过她的抹布。

等我抹完，我才知道，原来就是一个看似简单的擦窗子，竟也变得有些艰难，我不敢想象，我不在的时候，她是怎么一个人扶着慢慢站上去，费力的又小心翼翼地拿着抹布来擦着窗子。我也不敢想象，如果意外的突然降临，又该怎么办?后来我走的时候，一再叮嘱我外婆，叫她不要一个人去抹窗子，等我回来我帮她抹很多遍都行。像以前她在我出门前对我的叮嘱一样。

以前每个星期我都会带一些衣服回家，外婆总是会给我洗好。好让我带去，有她在，我几乎没有自己洗过衣服。她说我洗不干净，这个借口我从小听到大，我知道她的用意。外婆也总是会把我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。有些衣服沾了一些油，经过她的手，我完全看不出油污的痕迹。外婆很少用洗衣机，她像个傲娇的小孩子一样，说洗衣机没有她洗得干净。

愿时间善待她。

4

外婆的手是暖的。从小时候起，就一直牵着我，伴我走过春夏秋冬。最近这几年，外婆的手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温暖，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有力。

冬天我特别的怕冷，尤其是晚上睡觉。在我六年级的时候，我都还不敢一个人睡觉。晚上进被窝的时候，手脚都是冰凉的，就算是刚刚洗了澡。外婆总是抱着我睡觉，我也总是喜欢将我冰冷的手脚都塞给她，她也总是握住我的手，直到我的手变暖，而她的手在慢慢的变冷也丝毫不在意。

如果在冬天出门，外婆总是会把我的手塞进她的大衣的口袋给我冰冷的手一点温暖，后来也成了一种习惯。直到现在，都还有这种习惯。

上次我握住她的有些冰冷的手时，顺便看了看外婆的手。血管凸起，指甲有些偏黄，满是褶皱，摸起来并不光滑，还有些粗糙，但还是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。牵着外婆出门，见到那些外婆熟悉的邻居。

“这是……你家陈二妹呀?长这么大了，都比你外婆高出好多了……”这是邻居经常说的很普通的话。却让我心情复杂。我看看已经比我矮半个头的外婆，心情突然变得惆怅。看着外婆有些驼背的身影，已经花白的头发，每次说话都要说好几遍的时候，我才意识到，我的外婆，好像真的老了。可仿佛昨天，好像她还追着我在喂我的饭，叫我多吃点。

愿时间善待她!

5

外婆平时很节约，不管是哪个方面。

我对她说：“外婆你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。不用太节约什么的。”

外婆很少买衣服。如今她衣柜里的衣服大部分比我的年龄还大。她觉得衣服有那么几套就可以了，不用太多。虽然这些年稍微对自己舍得一点了，但她对自己还是比不过她对我。

不管是哪方面。吃的也好，穿的也罢。如果是吃的，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我留一点，或者等我回来再吃。记得以前，我初中是住校。每周回家一次。每个星期四的时候，外婆都会打电话来问我吃什么，她给我准备好。所以每次呢，一进家门，见到的就是外婆坐在沙发上等我等得睡着的身影，还有饭桌上盖着的还有些温热的饭菜。有时候呢，外婆会在窗台上一直往楼下望，等着我回来。所以每次经过楼下都要习惯性地先往楼上看一眼，外婆在不在那里。

我知道，不管她在不在窗边，她都会在家一直等着我回家。然后做好一桌子的热腾腾的菜，站在门口，等着我开门的那一瞬间。然后对我说：“幺妹回来了!”

去年冬天，外婆给我买了一件大衣，是一件红色的大衣。老人家也喜欢喜庆一点的颜色。那件衣服我也很喜欢。外婆看我如此喜欢。就给我买下来了，四百多块。可能对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，但外婆一个月自己用也用不了这么多。在我印象中，好像她还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很贵的衣服，都是她的子女在给她买。有时候价格贵了，她还不会要。

外婆对我总是很舍得，每次我去学校，她都会偷偷塞几百块钱给我，我说我不要，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，我每次都拿她没办法。

那么爱我的外婆，我却一次我爱你都没有对她说过。

愿时间善待她!

6

外婆其实很孤独。

常年一个人在家里，只有逢年过节，才会热闹许多。她早些年是不爱出门的，因为她也不认识什么人，也只有我在家的时候，偶尔才会陪她出门去逛逛。近些年要稍微好一些了，她也经常去楼下坐坐，和其她的老奶奶唠唠嗑。家里人也给她办了一张公交卡，她偶尔也会和其她老太太坐公交车玩。但外婆的腿不太方便，不能走太多的路。她现在也就很少出门了。一个人在家呢，就看看电视，做做清洁。有时候坐在窗台上发呆，望着远方的样子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或者渴望着什么。

我现在后悔了，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一大把的时间，都没有能好好陪陪她。我总是躲在我的屋子里玩着我的所爱。却忘了，客厅里，还有个老人正孤独的坐在沙发上，就这么呆呆的望着电视，没人和她聊天，没人和她讨论电视上所播放的节目。

很多次，我从楼下下来，都发现外婆在沙发上睡着的身影，心中蓦然一痛。这是孤独太久了吧。是不是在外婆的梦里，有很多人在陪着她，在梦里她是不是还是一样的孤独。

愿时间善待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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